「你是不是持續咳嗽?有沒有痰中帶血?有發熱的情況嗎?」為沖田總司診斷的是會津藩請回來的大夫,姓佐佐木。在沖田總司說出自己的病徵後,他以防錯漏重新詢問一次。

  「有。」

  「你說你曾經吐血?」

  「……嗯。」

  「這些病徵持續了多久?」

  「大概一年左右。」


  ──「你所患的病是肺癆。」


  「竟然是那種不治之症啊。」沖田總司的語氣彷彿聽到的診斷結果是普通感冒,依舊笑嘻嘻的完全沒有擔憂或焦慮的表現。

  佐佐木大夫沒有即時應話。他從來沒見到有病人,生性如此樂觀,面對死亡,絲毫不感到畏懼。在場沒有任何親屬,沖田總司大概不需要在他面前裝。

  「你是會津藩的藩士?」

  「我是。」沖田總司說了謊話,並沒有向他透露自己的新選組的一員。

  「這樣就好辦了。放棄你的劍道吧,我想你應該很清楚,一直帶著充滿黴味的面具和護手,對你的病情相當不利。」

  「這可不行呢。」

  「有甚麼比起你的性命更重要?肺癆雖然說是不治之症,但好好調理身體的話,還可以控制病情的。」

  「您可以告訴我,我還有多長的命嗎?」

  「那要視乎你的配合程度。」作為一名大夫,他必須對沖田總司說實話。接著補上一句︰「如果你的作息正常的話,一切都會有變數。你不需要記掛著那個數字,沒有意思的,而且只是個猜測。」

  「我明白了。」

  「我待會開藥給你。但是你要保證有充分的休息,否則吃藥也沒用。」

  「好的。」


  沖田總司離開後,佐佐木大夫隨即輕輕嘆息。

  他這麼年輕。本來還有好一段路要走的,真的天意弄人啊。難得如此開朗樂觀的年輕人,卻要在這個時候面前死亡,大概沒有比這更為悲哀的事了。

  沖田總司還記得,九年前在江戶時和那個女孩道別的情景。那一天,櫻花盛開,粉紅和白的兩種顏色漫天飛舞,美麗得令人怦然心動。

  「櫻花開得好美啊。」

  『妳知不知道櫻花的花語是甚麼?』

  「不知道耶。」

  『櫻花的花語就是──生命、純潔、高尚。』

  「高尚……?這令我想起了……武士,真正的武士。」


  那年,他十二歲,首次聽到『武士』一詞。


  他還記得,近藤さん問過他一條問題。問題再簡單不過,就是︰「你到底怕不怕死亡?」

  當時,他只覺得那是一個玩笑,並不把那個問題當作是一回事。揚起笑容,露出慣性的嘻皮笑臉︰「我不怕啊。而且我的劍不可能會敗在其他人的手上。所以,我不怕死。」


  那年,他十八歲,大家都說他的劍術在兩位師兄之上。


  他還記得,近藤周助老師在他還未出發離開江戶前對他說過︰「你要記住,天然理心流不是甚麼了不起的劍術。它跟其它的劍術最為不同之處,就是它在你遇到危險時,最少可以保著你的性命。」

  他也知道作為一間鄉下的道場,天然理心流甚至不可以被稱為正式的流派。

  但是他不認為近藤勇和土方歲三兩位師兄的實力在其他流派的弟子之下。

  難道就是因為不是出身於武家,他們的身份就要被世俗看輕?他清楚他們兩人的實力,同時理解他們對武士之道抱有怎樣執著的信念。所以,被問及跟不跟隨兩人上京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

  那一年,他十九歲。隻身離開故鄉江戶,跟隨近藤、土方來到京都,為的是以自己的力量,貫徹他們的信念。

  心懷忠義,不畏死亡。──那是近藤、土方所堅持的武士之道。


  他還記得……還記得……

  往事就像是倒帶一樣,在眼前重播。走到這裡,回想初衷,明明天真得可笑,可是,似乎有些東西值得保留下來,有些人需要感謝。

  這麼一走,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不但沒有盡保護將軍大人的責任,甚至沒有捍衛以迎藤局長為首的新選組。怎麼可以……這樣就結束啊!

  為甚麼?為甚麼……?
  


  這算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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